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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启迪||苏东坡与海南海洋文化

来源:海南文化网 发布日期:2019-04-22 09:25:21 浏览次数: 字体:[大][中][小]关闭本页

苏东坡被贬海南三年,写下了大量的诗文。据说在海南期间,苏东坡创作诗文350多篇(首),含存疑11篇(首)。还有一种说法,据苏轼《居儋录》(又名《海外集》)所载,苏轼居琼期间共写诗一百六十九首,散文一百二十八篇,辞赋五篇,颂十八篇,铭四篇,平均近两天写一篇(首)。在这些诗文中,好多篇章涉及到了海南的海洋文化,但是这些涉海作品长期以来没有得到人们应有的重视,下面本人对此做一分析。

一、苏东坡涉海作品与海南海洋文化之关系

海南海洋文化,就是中国文化中和海南海洋有关的文化,就是缘于海南海洋而生成的区域性文化,是别于其他区域性海洋文化的具有热带海洋与热带海岛性的特色文化形态。也即人们认识、把握、开发和利用海南海洋,在历史与现实的开发利用海南海洋的社会实践过程中,形成的涉海型物质成果、制度成果和精神成果的总和。在海南海洋文化宝库中,苏轼的涉海作品(主要是海南的)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内容。无论是苏轼涉海作品描述海洋飓风,表现大海情怀,还是祭拜海神,都可以视为海南海洋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苏轼作品的涉海描绘,极大地丰富了海南海洋文化,促进了海南传统地域文化的发展。这些价值值得肯定。

儋州东坡书院内的苏东坡塑像

另一方面,海南海洋环境孕育了苏轼的海洋文学作品。

海南岛属热带岛屿季风性气候,受东北和西南季风影响,夏秋气温炎热,空气湿度较大,这样的海洋岛屿环境催成了苏轼的作品。其作品《书海南风土》云“岭南天气卑陋,气蒸褥,而海南尤甚。秋夏之交,物无不腐坏者,人非金石,其何以能久。”这显然是对海洋岛屿气候影响人们生活恰当的描述。海南的特殊气象、壮阔的大海都使苏轼对海南的自然环境产生浓厚的兴趣及创作豪情。初到海南,苏轼面对水天相接无边无际的大海时,便惊叹“何时得出此岛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感想。可以说,苏轼的所有的涉海作品,都是海南海洋环境影响下的重要文化产品。

二、“海”的文化符号

苏东坡丰富的涉海作品,对海南的海洋以及相关的海洋生活进行了不同维度的描绘,形成了丰富的海洋文化认知。其中,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对“海”的文化符号的解读。

从苏轼的诗文看来,因海南的大海引发的视觉效应在不同时期、不同场合是不同的,有时候是生死之域、有时候是壮美之地快乐之乡,给本来没有任何感觉的大海以感情色彩。

大海——生死之域。

当初,苏东坡在惠州将渡海南下之前,曾经把海南视为畏途,将海边视为死亡之地。他曾对苏过说:“我非常喜欢《松醪赋》,你点燃蜡烛,我抄写一遍。如果我写错了一个字,那我就会死在海上。如果一字不错,就表明我一定会生还。”虽然是占卜预测,但是也透露着在苏轼心目中海南之海是恐怖的地方。

苏东坡到海南儋州后,给宋哲宗皇帝写了一封谢表,这就是《到昌化谢表》,他说自己“并鬼门而东鹜,浮瘴海以南迁,生无还期,死有余责。”并说“臣孤老无托,瘴疠交攻。子孙痛哭于江边,已为死别。魑魅逢迎于海外,宁许生还?”绍圣四年(1097),苏轼海南登岸,先向朝廷上谢表。同时,“留手疏与诸子,死则葬海外,生不契棺,死不扶柩,此亦乃东坡之家风也”。从这里可以看出,苏东坡对被贬到南海海边,其内心深处是颇为绝望的,这点认识如同唐代李德裕被贬海南的心情(一去一万里,生渡鬼门关)一样,强调的海之遥远、生之难还。

大海——快乐之乡。

元符二年(1099)立春时候苏轼填的一首《减字木兰花·立春》“己卯儋耳春词”,其内容“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花似肉红。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这里苏轼连用了七个“春”字,可见其心情很好,尤其是“无限春风来海上”更显示了苏轼的快乐心情。

很快要北归了,苏轼的心情是非常愉悦的。这在他的《儋耳》诗中有所流露:“霹雳收威暮雨开,独凭阑槛倚崔嵬。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野老已歌丰岁语,除书欲放逐臣回。残年饱饭东坡老,一壑能专万事灰”,其中的“快意雄风海上来”,是心情愉悦的写照。这时候的海南海洋,不再是迷茫郁闷,而是风行水上,快意无涯。

除了以上提到的海洋在苏轼心目中非常极端的或好或坏的形象之外,海南的大海在苏轼的涉海诗作中还是一个具有中性的具有一定地理意义的指称。即这里是与北方、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地理区域。

过海、渡海、跨海等词语在苏轼诗词里不时出现。如绍圣四年(1097)七月,苏东坡在琼州给雷州太守张逢写的信,说,“某已到琼,过海无虞,皆托余庇”。苏东坡到儋州后,给哲宗写了谢表《到昌化谢表》,说自己渡海,到了琼州。苏轼在《次前韵寄子由》里写道“渡海十年归,方镜照两童”。元符三年(1100),苏轼被诏徙廉州(今广西合浦),路过澄迈(今海南澄迈)时未遇儋州长者赵梦得,便留下《晚香堂苏帖》(又名《渡海帖》)此札中说“轼将渡海。宿澄迈”。渡海那一夜,写了著名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十二月十七日夜坐达晓寄子由》的“雷州别驾应危坐,跨海清光与子分”,《别海南黎民表》的“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

环岛、瀛海、海国、沧海、岛边、海外、海阔、四海、海隅等具有地理意义的词语在苏轼诗词中也是历历可见。

绍圣四年(1097)六月下旬,苏东坡去儋州路上,写有《行琼儋间肩舆坐睡梦中得句云千山动鳞甲万谷》,其中句“四州环一岛,百洞蟠其中”、“眇观大瀛海,坐咏谈天翁”。他在《和陶与殷晋安别》中有“海国此奇士,官居我东邻”。苏东坡还为海南才子姜唐佐题赠“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意思是海南虽然为大海阻隔,但是地脉仍与大陆相连,文化的根是没有断的。《千秋岁·次韵少游》中说“岛边天外,未老身先退。”《和陶赠羊长史》“欲令海外士,观经似鸿都”,《和陶归去来兮辞》“虽在海外,未尝不归云尔”,《过于海舶得迈寄书酒作诗远和之皆粲然可观子》的“汝如黄犊走却来,海阔山高百程送”,《迁居之夕闻邻舍儿诵书欣然而作》的“海阔尚挂斗,天高欲横参”,《和陶杂诗十一首》“披衣起视夜,海阔河汉永。”《和陶拟古九首》“少年好远游,荡志隘八荒。九夷为藩篱,四海环我堂”,《移廉州谢上表》“考图经止曰海隅,其风土疑非人世”。

三、海南海洋信仰

祭拜海神是苏轼涉海作品中涉及的海洋信仰内容。

苏东坡在雷州徐闻乘一叶小舟携苏过渡琼州海峡之前,依照当地人出海的习惯,在徐闻祭拜了汉代的伏波将军庙。三年后,苏东坡在《伏波将军庙碑》里回忆了当时的心态。

据《伏波将军庙碑》记载:

汉有两伏波,皆有功德于岭南之民。前伏波,邳离路侯也。后伏波,新息马侯也。南越自三代不能有,秦虽稍通置吏,旋复为夷。邳离始伐灭其国,开九郡。然至东汉,二女子侧、贰反岭南,震动六十余城。世祖初平天下,民劳厌兵,方闭玉关,谢西域,况南荒何足以辱王师,非新息苦战,则九郡左衽至今矣。由此论之,两伏波庙食于岭南者,均也。古今所传,莫能定于一。自徐闻渡海,适朱崖,南望连山,若有若无,杳杳一发耳。舣舟将济,眩栗丧魄。海上有伏波祠,元丰中诏封忠显王,凡济海者必卜焉。曰:“某日可济乎?”必吉而后敢济。使人信之如度量衡石,必不吾欺者。呜呼,非盛德其孰能然!自汉以来,朱崖、儋耳,或置或否。扬雄有言:“朱崖之弃,捐之之力也,否则介鳞易我衣裳。”此言施于当时可也。自汉末至五代,中原避乱之人,多家于此。今衣冠礼乐,盖斑斑然矣,其可复言弃乎!四州之人,以徐闻为咽喉。南北之济者,以伏波为指南,事神其敢不恭。轼以罪谪儋耳三年,今乃获迁海北,往返皆顺风,念无以答神贶者,乃碑而铭之。铭曰:“至险莫测海与风,至幽不仁此鱼龙。至信可恃汉两公,寄命一叶万仞中。自此而南洗汝胸,抚循民夷必清通。自此而北端汝躬,屈信穷达常正忠。生为人英没愈雄,神虽无言意我同”。

可以看出,苏东坡虔诚地走进伏波将军庙门,在威武的伏波将军塑像面前,他虔诚地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启程,什么时候可以渡海。最后确定的时间是绍圣四年(1097)六月十一日。在碑的铭文里,苏东坡描绘了海南海水与海风的险恶难测,海中鱼龙深藏不仁,人们如果掉进海里会成为鱼龙口中的食物。可以信赖的还是两位伏波将军,使自己寄命一叶小舟终得生还。

东坡当年带苏过从徐闻渡海到琼山,再从琼山到儋州,西行到昌化县西北二十里左右,有一座小山耸立海上,西汉末年王莽篡汉时封它为镇海广德王。北宋元丰五年(1082)诏封这山为峻灵王,并建了峻灵庙。

东坡到儋州以后,曾叙说了峻灵庙的来源,写成了《峻灵王庙碑》,其文如下:

古者王室及大诸侯国皆有宝。周有琬琰大玉,鲁有夏后氏之璜,皆所以守其社稷,镇抚其人民也。唐代宗之世,有比丘尼若梦恍惚见上帝者,得八宝以献诸朝,且传帝命曰:“中原兵久不解,腥闻于天,故以此宝镇之。”则改元宝应。以是知天亦分宝以镇世也。自徐闻渡海,历琼至儋,又西至昌化县西北二十里,有山秀峙海上,石峰巉然若巨人冠帽西南向而坐者,俚人谓之山胳膊。而伪汉之世,封山神为镇海广德王。五代之末,南夷有知望气者,曰:“是山有宝气,上达于天。”舣舟其下,斫山发石以求之。夜半,大风,浪驾其舟空中,碎之石峰下,夷皆溺死。儋之父老,犹有及见败舟山上者,今独有叮石存焉耳。天地之宝,非人所得睥睨者,晋张华使其客雷焕发酆城狱,取宝剑佩之,华终以忠遇祸,坐此也夫。今此山之上,上帝赐宝以奠南极,而贪冒无知之夷,欲以力取而己有之,其诛死宜哉!皇宋元丰五年七月,诏封山神为峻灵王,用部使者承议郎彭次云之请也。绍圣四年七月,琼州别驾苏轼,以罪谴于儋,至元符三年五月,有诏徙廉州。自念谪居海南三岁,饮咸食腥,陵暴飓雾而得还者,山川之神实相之。再拜稽首,西向而辞焉,且书其事,碑而铭之。山有石池,产紫鳞鱼,民莫敢犯,石峰之侧多荔支、黄柑,得就食,持去,则有风雹之变。其铭曰:琼崖千里块海中,民夷错居古相蒙。方壶蓬莱此别宫,峻灵独立秀且雄。为帝守宝甚严恭,庇荫嘉穀岁屡丰。小大逍遥远虾龙,鶢鶋安栖不避风。我浮而西今复东,铭碑晔然照无穷。

可以看出,苏东坡对峻灵王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对峻灵王保佑民众爱护万物的功德是很称赞的。

四、海南海洋气候

海南处于热带海洋地区,苏轼作品中也涉及到了对海南海岛气候与海洋气候的描述。

海瘴或者瘴雾是热带海岛非常突出的现象,苏轼作品中时有涉及。

海南是一个岛屿,所以“此岛中孤寂,春色所不到也”(《与张逢六首》)。因位置靠南,四周环海,受海洋影响严重:“岭南天气卑陋,地陋气蒸褥,而海南尤甚。”(《书海南风土》)苏轼对海南的湿润和炎热的气候作了详细的描写。同时海南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所以水汽重,经常会出现特殊的气候环境,“瘴雾三年恬不怪,反畏北风生体疥。”(《独觉》)体现了海南周围有瘴气这种特殊现象。这里的“瘴雾三年”是从东坡绍圣元年(1094)十月被贬惠州说起的,现在是绍圣四年(1097)的冬天了。偶有的海南瘴雾,那时在惠州司空见惯。对北风的畏惧,并没有妨碍东坡与儿子苏过坐在火炉旁边享受聊天的快乐。

海瘴或者瘴雾的记述还见于下面的记载。

苏轼在《和陶王抚军座送客再送张中》有“胸中有佳处,海瘴不能腓”,意思是东坡说张中与自己一样,胸中自有志趣,因此在儋州能够不为海瘴之气所伤。

苏东坡居儋期间居住在桄榔庵,图为位于中和镇南郊的桄榔庵旧址

夜卧濯足》中苏轼说“天低瘴云重,地薄海气浮”,是说儋州这个地方并不是天低地薄,而是说瘴云海气的弥漫让人难以承受,特别是这里的人们容易患脚肿的毛病,又没有治疗的药物,所幸这里的水多又好,有一种应对的方法就是晚上睡觉前洗脚。

苏轼在儋州桄榔庵的日子,对海南海水气息、海南瘴雾有所描述。他在《桄榔庵铭》里写道,“东坡居士谪于儋耳,无地可居,偃息于桄榔林中,摘叶书铭,以记其处,……海氛瘴雾,吞吐吸呼。蝮蛇魑魅,出怒入娱;习若堂奥,杂处童奴”,是说在桄榔树林中,海水气息和林间瘴雾在庵里穿梭往来,而蝮蛇鬼怪出怒入娱,把我这桄榔庵当做它们家的厅堂了。不过,面对我,它们像是门童奴仆。可见当时树林里的海水气息还是很浓重的,是典型的海洋气候影响的表现。

海风是热带海洋气候非常明显的现象之一。

苏轼《和陶拟古九首》有“遗我吉贝布,海风今岁寒”。是说海南深山黎人赠送给苏轼吉贝布,以防止海风带来的寒冷。这里描述的是海风的寒冷,显然是海岛气候的一种表现方式。

海风中,最可怕的是飓风。

苏轼《和陶停云四首其一》有“飓作海浑,天水溟濛。云屯九河,雪立三江。我不出门,寤寐北窗。念彼海康,神驰往从”,这里描绘了海南飓风(或者说是台风)的猛烈。台风呼啸,掀起的海水更使天水相连,看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水,“云屯九河,雪立三江”显示的是台风引起的天空的低沉和海涛的高耸。

最有代表性的是苏轼所作的《飓风赋》,原文如下:

仲秋之夕,客有叩门指云物而告予曰:“海气甚恶,非祲非祥。断霓饮海而北指,赤云夹日而南翔。此飓风之渐也,子盍备之?”语未卒,庭户肃然,槁叶蔌蔌。惊鸟疾呼,怖兽辟易。忽野马之决骤,矫退飞之六鷁。袭土囊而暴怒,掠众窍之叱吸。予乃入室而坐,敛衽变色。客曰:“未也,此飓之先驱尔。”少焉,排户破牖,殒瓦擗屋。礧击巨石,揉拔乔木。势翻渤澥,响振坤轴。疑屏翳之赫怒,执阳侯而将戮。鼓千尺之涛澜,襄百仞之陵谷。吞泥沙于一卷,落崩崖于再触。列万马而并骛,会千车而争逐。虎豹慑骇,鲸鲵犇蹙。类钜鹿之战,殷声呼之动地;似昆阳之役,举百万于一覆。予亦为之股栗毛耸,索气侧足。夜拊榻而九徙,昼命龟而三卜。盖三日而后息也。父老来唁,酒浆罗列,劳来僮仆,惧定而说。理草木之既偃,辑轩槛之已折。补茅屋之罅漏,塞墙醒垣之颓缺。已而山林寂然,海波不兴,动者自止,鸣者自停。湛天宇之苍苍,流孤月之荧荧。

忽悟且叹,莫知所营。呜呼,小大出于相形,忧喜因于相遇。昔之飘然者,若为巨耶?吹万不同,果足怖耶?蚁之缘也吹则坠,蚋之集也呵则举。夫嘘呵曾不能以振物,而施之二虫则甚惧。鹏水击而三千,抟扶摇而九万。彼视吾之惴栗,亦尔汝之相莞。均大块之噫气,奚巨细之足辨?陋耳目之不广,为外物之所变。且夫万象起灭,众怪耀眩,求仿佛于过耳,视空中之飞电。则向之所谓可惧者,实耶虚耶?惜吾知之晚也。

译文是:

一个秋天的傍晚,有邻居来叩门,告诉我:“天气不好,海况甚恶,非吉兆也。霓虹入海而北指,赤云夹日而南飞。此是飓风(台风)来临之兆头,你准备了没有?”邻居话语还没有说完,我所住居的庭院里枝叶沙沙,槁叶薮薮,飞鸟惊呼,禽兽走避。

不一会工夫,忽如野马之脱缰,健飞之水鸟,人人掩面而屏息。我赶紧跑进屋内而坐,心惊而色变。而邻居却说:“此还不是飓风,此风是先驱者,风小。”少许,大风至,摧屋破户,揭瓦劈窗,击打巨石,揉拔树木,势如翻海,响震乾坤。像屏翳(云神)之暴怒,执阳侯(波涛之神)而将戳。鼓千尺之海浪,翻百仞于陵谷。吞泥沙像卷纸,摧枯拉朽破崖壁。像万马齐奔,又好似千车竞逐。虎豹惊骇,鲸鲵奔逃。又像巨鹿之战,呼声惊天动地,又似昆阳之役,举百万之兵毁于一旦。我为之毛骨悚然,寒气袭人。夜晚九次搬床铺,一日内三次用龟甲占卜。三日后风息,父老乡亲来慰问,酒菜罗列,忙坏了童仆,恐惧已去,大家个个淡然而话家常。

飓风过后,乡亲们忙着清理被毁的草木,修理破损的房屋,塞墙补屋忙个不停。而此时山林寂静,海浪不惊,动者自止,呜者自停。天之苍苍,月之荧荧。忽悟忽叹,难知所营。大小源自相形,忧喜出自相遇。昔日飓风飘荡,以为巨大,吹法各异,果然恐怖?蚂蚁遇微风即坠,蚋蚊聚集遇呵则飞。人们呼气喘息则不能提物,而施在蚂蚋二虫身上,则可能要了它们的性命。传说中的大鹏鸟一次击水能飞三千里,扶摇能直上九万里。

他看见我惴测,你我见之亦微笑。意气用事,事无巨细尚能足辨?孤陋寡闻,外界能为你所变?世事万象幻灭,众怪不怪,仿佛如过眼烟云,如空中之雷电。想来所谓的恐惧,实则是虚幻?可惜自己知道了这些太晚了。

《飓风赋》对飓风的描写,形象生动而逼真,不是亲身经历过是断然写不出的。文中不仅描写了飓风的产生时间为五六月份,而且也记述了飓风袭来时所发生的景象,不仅突出了飓风风力的强大,也反映了飓风对于人们的影响力,指出了海南的飓风给人们的生产生活乃至生命安全都带来了威胁。

五、海南海洋生活

苏轼涉海作品中的海南海洋生活主要体现在海洋饮食上。

苏东坡生活的儋州临近大海,所以在苏东坡的饮食中不可避免地有海洋饮食成分在内。苏东坡在儋州的生活很艰难,虽然如此,他也很快发现了好吃的东西。这就是蚝,又称牡蛎。海南百姓曾经有一天给他送来一些牡蛎,他把牡蛎剖开,牡蛎肉有好几升呢。如何吃这些牡蛎?苏东坡想了这样的办法。一个是把大块的牡蛎肉挑出来,放在火上烧烤,然后细嚼慢咽,味道香美胜过煮食的牡蛎。一个办法是他在黄州时烹肉煮鱼的方法,在牡蛎肉中放水和酒一起慢慢煮,煮熟后吃起来味道鲜美。海南其它的海鲜类,如海南的螃蟹、海螺、章鱼,苏东坡也多采用类似的方法,吃起来开心之极。他很诙谐地说自己常常告诫苏过,千万不要对人谈论这些海鲜的吃法,主要是担心海南的美味为大陆的那些官吏知道了,“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

在儋州,苏东坡曾经写过一篇美食文章《老饕赋》,里面不乏海南海洋美食。其文如下:

庖丁鼓刀,易牙烹熬。水欲新而釜欲洁,火恶陈(江右久不改火,火色皆青)而薪恶劳。九蒸暴而日燥,百上下而汤鏖。尝项上之一脔,嚼霜前之两螯。烂樱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羔。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带糟。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婉彼姬姜,颜如李桃。弹湘妃之玉瑟,鼓帝子之云璈。命仙人之萼绿华,舞古曲之郁轮袍。引南海之玻黎,酌凉州之蒲萄。愿先生之耆寿,分余沥于两髦。候红潮于玉颊,惊暖响于檀槽。忽累珠之妙唱,抽独茧之长缲(sao 一声)。闵手倦而少休,疑吻燥而当膏。倒一缸之雪乳,列百柂(li 二声)之琼艘。各眼滟于秋水,咸骨醉于春醪(lao 二声)。美人告去已而云散,先生方兀然而禅逃。响松风于蟹眼,浮雪花于兔毫。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翻译过来就是:庖丁来操刀、易牙来烹调。烹调用的水要新鲜,镑碗等用具一定要洁净,柴火也要烧得恰到好处。有时候要把食物经过多次蒸煮后再晒干待用,有时则要在锅中慢慢地文火煎熬。吃肉只选小猪颈后部那一小块最好的肉,吃螃蟹只选霜冻前最肥美的螃蟹的两只大螯。把樱桃放在锅中煮烂煎成蜜,用杏仁浆蒸成精美的糕点。蛤蜊要半熟时就着酒吃,蟹则要和着酒糟蒸,稍微生些吃。天下这些精美的食品,都是我这个老食客所喜欢的。筵席上来后,还要由端庄大方、艳如桃李的大国美女弹奏湘妃用过的玉瑟和尧帝的女儿用过的云璷傲。并请仙女萼绿华就着“郁轮袍”优美的曲子翩翩起舞。要用珍贵的南海玻璃杯斟上凉州的萄萄美酒。愿先生六十岁的高寿分享一些给我。喝酒红了两颊,却被乐器惊醒。忽然又听到落珠、抽丝般的绝妙歌唱。可怜手已经疲惫却很少休息,怀疑酒性燥烈却把它当成膏粱。倒一缸雪乳般的香茗,摆一艘装满百酒的酒船。大家的醉眼都欣赏潋滟的秋水,大家的骨头都被春醪酥醉了。美人的歌舞都解散了,先生才觉醒而离去。趁着(水)煮出松风的韵律,冒出蟹眼大小的气泡时,冲泡用兔毫盏盛的雪花茶。先生大笑着起身,顿觉海阔天空。

这里用瑰丽的语言、夸张的表现手法描绘了享用美食的盛况,其中就包含了海洋美食的内容。

统观苏轼的涉海作品,这些海国、海天、海风、海气、海云、海洋信仰、海洋美食等海景、海情、海韵、海味,在苏轼众多的诗词创作中显得分外耀眼。苏轼诗词中的这些海味作品,无疑为中国文学史增添了一抹亮丽的风景。海南之谪,让苏轼在风烛残年饱受抛家别子之痛,经受生理和心理的严酷考验,但这一远谪,也让苏轼领略到了在北方看不到的热带海岛风光。而这样的热带海洋环境也锻造了苏轼的涉海作品,为中国的海洋文化增添了丰富的内容,是值得人们珍视的海南海洋文化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