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祠堂第六对联解析

第六对

淳安筑城二丈二，威扬海外摄倭寇

兴国佛郎二百整，独入虎穴擒贼首

“志大才疏、迂腐守旧”似乎是清官海瑞的一个标签，而且这个说法似乎得到不同角度史料验证。但是，很多研究海瑞的学者很少提到：海瑞担任江西兴国县令期间，曾组建了一支拥有20部佛郎机重型武器的“民兵加强连”。地方政府组织民间武装，必须得到更高级别机构批准，海瑞因此向当时南赣巡抚吴百朋提出申请，这就是海瑞留下《留民壮文》的来由。 

根据江西兴国党史研究专家胡玉春考证，海瑞组建这个“民兵加强连”除了拥有20部拂朗机外，还有配有100把鸟铳，整个“民壮”队伍编制有157人。在江西贫穷的兴国县，一个“民壮”队伍，拥有“20部拂朗机”重武器，这是什么概念？上个世纪60年代中苏交恶之后，面临苏、美、印和台湾随时可能的军事进攻的举国备战、全民皆兵的背景下，当时基层民兵连的要求“有手榴弹，有轻武器”。但早在四五百年前的明朝，海瑞在江西贫的兴国县组建的民兵队伍就拥有“20部拂朗机”的重武器，从这个角度上讲，我们还能说海瑞志大才疏、迂腐守旧吗？ 

相对于明朝那个年代的军事发展水平来讲，“20部拂朗机”是什么概念？海瑞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到江西任兴国县令，当时隶属大明王朝的南赣省。而60多年前，大明王朝成立南赣省的目的，就是“囿于土匪聚集”，于明孝宗弘治十年(1497)，将赣闽粤湘四省边际地区的八府一州（江西赣州、南安，福建汀州、漳州，广东南雄、韶州、潮州、惠州，湖广郴州）组成。那么，海瑞在江西兴国担任县令，必然要面对土匪猖獗的问题。所以我们能够理解海瑞为什么组织“民壮”队伍。尽管如此，却很少人知道海瑞组织如此“民壮”队伍具有如此之强的火力！估计当时没有一个县的地方武装能够同海瑞“民壮”队伍火力相提并论。而且海瑞绝不会停留于组建“花架子”队伍，如胡玉春专家所说，老一代兴国人都知道“校场岗”，即现江西省兴国县政府大门对面、兴国一中旁边的广场，就是海瑞主动带头捐钱建设的“民壮”队伍操练的场地。而海瑞在兴国离任之后70年一直到大明王朝倾覆前，先前土匪猖獗的兴国县境内再也没有任何土匪或倭寇骚乱等战事。 

在海瑞到南赣省任兴国县令的40多年前，“千古第一人”王阳明就是南赣省成就了他的军功伟业。正德十一年(1516)，王阳明由当时兵部尚书王琼举荐升任都察院佥都御使，巡抚南赣，平定征南王谢志山、金龙霸王池仲容等江西、福建、广东、湖广等地的叛乱。几年后，王阳明以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的身份，在江西平叛了蓄谋已久的宁王之乱。在军功业绩方面，海瑞无法与王阳明相提并论，但是在特定军事能力，海瑞的并不输于40多年前的王阳明。王阳明以临时组织的军队，以弱胜强。其中，福建的林俊派人跨越几千里送来打造的佛郎机铳在关键一战中一炮击中目标，把朱宸濠的副舰打成碎片，在决胜阶段起来最后一锤定音的。为此，王阳明还亲自赋诗《书佛郎机遗事》。40年之后的海瑞，身为一个贫穷县的县令，在组织非正规的“民壮”队伍，竟然配备了当时的重武器20部佛郎机！相比之下，与此同期的在嘉靖中期，以举国之力固守的边防压力极大的西北几个最重要门户，甘肃边防有佛郎机炮车1158辆，宁夏1000辆，固原128辆，大同1000辆。如果了解明英宗轻率亲征而被俘的“土木堡之变”，我们就知道明朝西北边防的压力。而海瑞的非正规“民壮”组织，靠自身地方财力配置20部佛朗机！可见海瑞具有高度的前瞻性思维和执行力。 

王阳明在当时南赣省剿匪的过程中，除了孙子兵法36计用得炉火纯青、精彩绝伦，从根本上讲还是争取民心、瓦解“匪心”基础上，出其不意地对顽固不化的匪徒致命一击。而海瑞在争取民心、瓦解“匪心”的对策，并不逊色。如果说王阳明为分解土匪队伍所有的告示，情感并茂、打动众多协同土匪的内心，而海瑞在江西兴国留下《兴国八议》，更是系统性地展现海瑞赢得民心的施政纲领，更关键的是海瑞说到做到，从而彻底赢得百姓的真心拥护。 

王阳明以弱胜强，往往先让敌方相信他们一贯经验正确，同时王阳明又设计引蛇出洞，在对方最薄弱的环节给对方致命一击。据胡玉春专家考证，海瑞军功影响力虽然不能跟王阳明相提并论，但瞒天过海、引蛇出洞计谋的把控，在某些方面还胜过王阳明。海瑞到兴国上任前的四十年，兴国县北边10公里的宝石山驻扎着当时兴国县势力最大的一股土匪，土匪首领绰号是“独眼龙”。海瑞上任伊始，首先给宝石山的“独眼龙”写信，大意是要签订“官匪互不侵犯”条约。不久，海瑞带着一个亲随，挑着礼物到宝石山。多次互动之后，海瑞就同“独眼龙”彼此称兄道弟了。 

当然，“独眼龙”与其说相信海瑞，不如说对自己战斗力的自信。首先，宝石山具有天然的天险，南宋名将文天祥面对蒙古南下铁蹄，就是凭借兴国县内宝石山的天险与元军作殊死决战，且宝石山的命名就来自文天祥，宝石山后来也曾成为邓小平红七军军部驻地。所以，“独眼龙”海瑞参观自己山寨，实际就是告诉海瑞自己是实力，不管你官军来多少兵马，都无法奈何山寨土匪。其次，“独眼龙”占山几十年，海瑞之前的历任县令对这股土匪都没有办法。再次，即便是大明正规的官军，其战斗力也岌岌可危，海瑞到兴国上任之前几年，即1555年，53名日本的倭寇从杭州湾登陆，从浙江、安徽到江苏，转战千里，在80多天的时间内，攻下了华东地区20多个州县，杀伤了5000多明朝各地的守军，杀死杀伤官兵四五千人，包括明朝一御史、一县丞、二指挥、二把总。从这个事件当中，可以看出明朝官军的战斗力确实不堪一击。更不用说，山匪据险而居，不惧怕官军也是有充分理由的。 

所以，在“独眼龙”看来，县令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同他们土匪签订“官匪互不侵犯条约”，也符合当时的“潜规则”。经过一段时间的互动，海瑞赢得“独眼龙”信任后，诱骗“独眼龙”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并计擒土匪，并在当天晚上海瑞带兵攻占土匪老窝。在计擒土匪的宴会上，如胡玉春专家考证的一个细节非常具有“喜剧效果”：当海瑞摔杯为号，事先埋伏的衙役等冲出来擒下“独眼龙”和土匪随从。“独眼龙”当时质问海瑞说“你海瑞不是宣誓要同我‘独眼龙’交朋友、结为兄弟吗？你海瑞还说如违反诺言，将身分4片吗？”海瑞当时用毛笔在竹筒上写的“海瑞”两个字，然后用宝剑把竹筒砍成4片，对“独眼龙”说，这就是海瑞分身4片。原来，海瑞为了骗取“独眼龙”的信任，曾经给“独眼龙”一个承诺：我海瑞还在兴国当县令，就绝对不会派官兵来侵犯你们“独眼龙”。而且海瑞还向“独眼龙”宣誓说：“若有反复，我海瑞愿身分4片！”这时，海瑞斥责“独眼龙”祸国害民的罪行，声明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跟着一起同流合污、祸害百姓？

从这个角度讲，如网上有“学者”考证说海瑞对王阳明的“以诈用兵”不满，其实都是为了给海瑞“泼脏水”作铺垫，并以此来证明海瑞迂腐无用。无论海瑞在淳安智惩胡忠县的儿子，还是海瑞后来在应天巡抚为了保证吴淞江治水顺利推进，“诈杀”两个千夫长，都充分证明海瑞具有刚柔并济、智勇双全和难得糊涂的管理艺术，绝不是志大才疏、迂腐守旧的“倔老头”。